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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昭(四) 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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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她本不喜欢水,那年落入江中之后,对着汪洋之地更是避之不及。唯前些日在鲜卑王宫,无聊处泡了自己小半天。觉着脚下悬空无所依,混沌之态甚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以前在平城,她见山是山,见雪是雪。今日再看世事,如管中窥豹,怎么也凑不齐全貌。越心切,越不得其法,越心焦,越不不得其果。有那么一瞬间,倒巴不得什么也没看见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慧者,痴也是好的,而人苦于不痴不慧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薛凌整了衣衫,坐在台阶上,将双足浸于水里,直没过膝盖。来回晃荡了两下,想学着那天偷得片刻闲适,手却止不住去蘸取层叠涟漪,要将今晚听到的事在眼前描摹的明朗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与薛弋寒是有嫌隙,然平城多年父子相知,虽日常抱屈使性,终是仰慕其为人,敬重之心未曾改过。拓跋铣所说之事已令她小有郁结,但那场战事确确实实的存在,也是她父亲赢了,算不得毁誉。

        胡人内部耍什么花招,既不是薛弋寒挑起的,也不是他能控制的。就算是,薛凌大抵也能很快放下。兵不厌诈,对胡人动些歪心思,再一网打尽,听上去非但不落下乘,反让人觉得技高一筹,热血沸腾。更莫说,那一战定下来的,是梁数十年太平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江闳抖落出来的秘密,足够让薛弋寒的形象在她眼里分崩离析,偏这个秘密又是因她而起。她既感念于薛弋寒千方百计把自己留在平城,又无法接受其拿西北安危来换。

        以儿子的身份,若薛弋寒在面前,怕是她要哭花了脸。以臣子的身份,她听惯了薛弋寒义正言辞喊不可因私而忘公,实在难以接受其言清而行浊。其实若无大的纰漏,也不至于这么在意,偏偏这个后果让她有些难以承受。

        从来爱恨无法分明,最是让人目眢心忳。

        今晚之前,有很多事情在薛凌眼里,是怎么都说不通的。为何当年薛弋寒那一战之后再未建寸功,为何魏塱登基时要亲自死守平城,为何明明没打算带她回京又改变了主意,为何会在下狱不久就自尽,为何当初明明无人跟踪,又没有内鬼,霍云昇却追的轻车熟路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何非得让一个公主死在平城,为何西北不堪一击。她在那片土地来往也不少,用慕厌的话说,总有些熟悉的故人。她恨“无战”的奏章害了薛弋寒,却知道那群人并不是一群酒囊饭袋,根本就不该那么快失守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何拓跋铣拿下西北之后,又扬长而去。为何魏塱与霍准之间关系恶化的如此之快。甚至于,她一直想不到,魏塱究竟是凭的什么成功篡位。明明,当初朝中文武尽在魏崇之手,君圣臣忠,看着安稳的很。

        天上缺月几不可见,只能借着点滴星光。水面无风貌若明镜,其实只能照出个恍惚影子,不见得就是真实形状。而往事不过水中窥影,又有旁人故意弯弓以成蛇,便是看见了,又如何呢。

        世间糊涂难得,偏她不肯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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